怀念我的爷爷
——爷爷生平简叙

2016-09-26 17:45
来源: 孝感市中级人民法院
作者: 孙秀丽

2016年5月14日(农历四月初八)凌晨三点钟,我的爷爷停止呼吸,享年79岁;2016年5月24日(农历四月十八),在一场隆重肃穆的葬礼和孝子贤孙的哭声中,他被安葬于生前耕种过的田地下。他在这片田地上劳作一生、挥洒汗水,也长眠于此,九泉之下定会欣慰欢喜。

一、生平经历

爷爷于1937年11月20日出生在河北省邯郸市磁县的一个农村(具体的镇、村名字因年代久远、行政区域变化已不可考证),父亲段老爷(具体名字及生卒年月已不可考),母亲王氏秀英(生于1917年4月8日,卒于1999年),他在家中排行第二,上有一个大姐,下有一个弟弟。1945年抗日战争期间,因为饥荒,生活无以为继,将大女儿送人做童养媳,幼子送人做养子后,双亲带着他沿着太行山一路讨饭,来到河南省辉县市吴村镇。他的父亲段老爷贫病交加死于吴村镇西门口,这时他只有九岁。我有时不能想象一个九岁的孩子亲眼目睹姐弟分散、父亲死亡这些沉重的事件,心中有怎样的感受,他怎样去承受这些生命之痛。也许人在这种情况下,只剩下一个单纯的想法,就是活下去,别饿死。

爷爷草草掩埋了自己的父亲后,和寡母相依为命。这时另一个人走入了他们的生活,并改变了他的姓氏和人生。孙在朝(生卒年不可考),他的老家原在修武县方庄镇赤庄村,因逃荒来到了吴村,在这里耕种糊口。经人介绍,孙在朝与爷爷的母亲王秀英再婚,爷爷有了一个继父,也在吴村有了一个家,他的名字也从段重有变为后来声名在外的孙振德。

吴村,我出生的地方,豫北平原上的一个普通地近乎不起眼的乡村;以前我总是抱怨它是多么落后,和城市的差别是怎样大。回顾了家族历史,我才发现原来它是那样的美好,吸引了漂泊的先辈在此落地生根。它肥沃的土地总是热情地回报着辛勤的劳作,淳朴的民风不会去惹是生非,它也敞开胸怀,去接纳每一个外来者。故乡如同母亲,不能因为她有缺点而怨恨她,永远要敬畏和仰视她,不容任何亵渎。

孙在朝在吴村成了家、扎了根后,他的弟弟孙在新(原来在太行山一斗水做长工放羊,生卒年不可考)也来到了吴村,兄弟们在一起可以相互照应、互相帮衬。爷爷的母亲王氏再婚后又生育了四个女儿,孙在新(爷爷称之为二叔)也娶妻蒋氏(终生未育),这个家庭人丁兴旺,兄弟情深、妯娌和睦。

有了人、有了家,剩下的就是生计问题。孙在朝专心种地,孙在新到吴村后跟随一位姓芦的师傅学打铁,学成之后自己开了一间铁匠铺子。爷爷却是集两人之所长,既跟随继父学会了耕种庄稼,又跟随叔叔学会了打铁,赶集会卖铁器,还和邻居一起合伙炸油条在集市叫卖。他是长子,责无旁贷地挑起家庭的担子。我猜想当时爷爷成家前,就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勤劳、踏实、灵活的年轻人,他已经熟练掌握多项生存技能,种庄稼的粮食保证了吃喝,打铁、卖铁还可以赚额外收益,日子在一天天变好。

爷爷21岁时与我的奶奶徐氏秀青结婚,1960年夫妻两人一起到青海省共和县的一个农场支边,1961年回来。对于这段经历,奶奶回忆说:“那里是藏区,藏民头上有很多小辫子;人死了也不埋,送到山上让小鸟叨;每天的饭就是白馍和稀汤,看不到油星子。”爷爷回忆说:“农场的地块很大,犁过之后,要种小麦,没人会摇耧,领导着急地转圈,这时我站出来说我来试试,农场领导同意先试种,我摇耧种完后,众人都十分敬佩,我就成了农场的田把式。”在没有实现机械化耕种的时候,种麦子全靠耧,它可以同时完成开沟和下种两项工作;摇耧是一件技术活,快慢、深浅全凭个人感觉和把握,摇得好才能深浅得当,利于麦子生长,麦穗也更加饱满。爷爷凭着在吴村老家练就的种田本事,在支边农场一举成名,他曾经谆谆教导我说:“头三脚难踢,要先打开局面,你的工作才能顺利推进。”他虽然是个农民,却蕴藏着领导才华,这在他以后的生涯中会逐步展现出来。

凭着好人缘、好技术,如果继续在农场干下去,爷爷的前途一片大好。一切转变于一次探亲,探亲中究竟吴村老家发生了什么事,他只字不提,我问了,他只是含糊地说妹妹多,总遭人欺负。总之,他探亲之后,下定决心要回河南。也许当年支边是有年限规定的,他们夫妻才一年多的时间就要回去,农场领导不答应。为此他们只能偷偷攒了些干粮,趁天黑出发,天明到汽车站准备坐汽车时,农场负责找他们的人到了。爷爷开诚布公地与农场来人谈了自己河南老家的情况,表达了自己要回去的强烈愿望。农场领导对爷爷的处境表示理解,但只允许奶奶回去,他作为骨干不能走。爷爷同意了。

奶奶走后,爷爷除了工作剩下的就是想着怎样逃走。他曾经向我详细讲述了这个逃走的过程,“我总想着怎样才能走,一天忽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,喊上几个年轻人一起赛跑,大家开始跑,我使劲儿跑,把他们远远地甩在后面,看不到他们后,我不再走大路,拐进了一条小路,一直走,走到天黑,看到一户人家借宿,第二天接着走,一直走到车站,才算是坐上车回家。”我明白爷爷当时为了防止农场的人追来,绕远路到临近的县去坐车,只是那个县是什么名字,他已经记不清了。他几十年后能回忆起来的只是自己当年日夜兼程地奔波,趟过某条河后,河水突然暴涨的经历。总之,他成功地回来了,回到了河南老家。每当爷爷回忆起这段逃走的往事,先是成功的喜悦,毕竟实现了自己的愿望,随后是淡淡的遗憾,因为邻村一个当年支边的人,晚回来几年,现在每个月领着两千多元的工资,他们却是分文没有。

1961年,奶奶回来后生下了我的爸爸,随后生育了三个女儿。爷爷回来后,先后做过生产小队会计、小队队长,管理着二三百亩地、几十户人家、上百口人。当上生产小队队长的爷爷,充分展现了自己的领导才华,据说他的管理方法非常科学、超前,并非是依据每天出工的时间来计算工分,而是根据工作量完成情况来计分,大大提高了队员的工作积极性,他领导的大队的工作效率和产量在公社都很靠前。我猜想爷爷当时在公社里面也是知名人物,他的公正和能力获得上上下下的认可。他有本事,但似乎对政治不感兴趣,公社和生产队解散后,成立镇、村,当时有人提议爷爷任村党支部书记,被他婉拒了。

爷爷在大集体时期表现抢眼,在1983年分田到户后,更是创造了新的辉煌,为我们家打下了厚实的家底。家庭承包责任制实施后,当时我们家有十几口人,集体分的地再加上自己开荒的地,共有二三十亩,爷爷抓好田地耕种不放松。在整理他的遗物时,我发现他有很多小笔记本,记录了很多内容,其中详细地记录着各个地块的庄稼,“王坟地种玉米,刀把地种稻谷,东地种芝麻,潘村地种棉花,北场边井根种花生...”地块很多,作物种类也很全,有粮食作物,有经济作物。他对待这些地块和庄稼,如同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,认真而辛勤地照管着。

爷爷的思维总是非常超前,这让我十分敬佩。八十年代还没有流行化肥,农户用得多的是堆肥,靠人力捡拾、挑、洒,耗费人力且数量远远不足。爷爷当时自己配制肥料,小本子上有很多关于肥料的配方,“氨基酸355克,硫酸铜20克,硫酸锌50克,硼砂35克...供小麦、玉米用”,还有几页纸是蔬菜类的农药的配制方法。丰富的人力、有效的肥力,爷爷所种庄稼的产量创下全村第一,以至于很多农户学着爷爷种庄稼,用什么种子、什么时候下种、打药,都有人过来问,然后依葫芦画瓢。

除了种庄稼,爷爷还重拾了打铁的老手艺。分田到户后各家各户对农具的需求量猛增,他的铁匠铺子生意很红火。他的小本子上也记载许多,小锄头、大锄头、镰刀、粪耙等数量、钱数、日期、主户名一应俱全。对铁匠铺我有记忆,房子不大,没有电灯,总是觉得非常黑,最亮的就是炉子,还有一个风箱,一个人在使劲地推拉,铁块在炉子中变得发红发亮时,被铁钳钳出,然后被放在铁砧子上,几个人抡起大锤轮流敲打。铺子外面是一个大池子,敲打好的铁器就放进冷水中,发出“嗤嗤”的声音并冒着热气。我爸爸就帮忙到处收废铁,作为打制铁器的原料。我最小的姑姑(爷爷最小的女儿)总是能在铁匠们晚上吃宵夜的时候出现,可以吃上几口。爷爷总爱提起小姑姑的这段往事,并且感叹说,她的鼻子真是灵,这里刚开始,她就现身了。

开铁匠铺的期间,爷爷又学会厨艺。后来农村市场上开始有很多工厂制造的质优价廉的农具出售,爷爷也年龄渐长,力气不如从前,最终铁匠铺关门。但爷爷又利用厨艺做宴席。九十年代初,农村开始流行婚丧嫁娶的操办,当年的菜式很简单,几个凉菜、几个热菜,合起来共十个,俗称“十大碗”。当时的热菜只有蒸菜,只需装笼、揭笼,后来的热菜就涵盖蒸菜和炒菜。人们对菜的要求也很简单,肉多、油大、实惠即可。操办这些红事白事,主家(当地俗称,指要办红白事的家户)一般都是找十几个邻居帮忙,俗称“当忙工”。爷爷在当忙工的过程中,陆陆续续学会了做菜,凉菜、蒸菜,包括后来的炒菜,各类菜式有几十种。他是怎样学会的,不得而知,总之他用自己的胆量和智慧,经过刻苦自学和别人的点拨,成功地掌握了这项技能。爷爷经常自己钻研菜式,我记得有一次一位亲戚到我家做客,爷爷趁机请教如何让莲子汤中的莲子飘起来,那位亲戚一语道破,汤的甜度要够,爷爷在他做的汤中添加了更多的糖,果然莲子飘了起来。

写到此,我不禁汗颜,工作生活中经常需要学习新的技能,我总是习惯性退缩,情愿自己安全舒适,不愿去挑战新的领域。作为后辈,少了许多无畏前行的勇气和学习新技能的忧患意识。回顾家族历史,就是要重拾前辈血液中流淌的开疆辟土的豪情,白手起家、从无到有的拼搏精神,苦干巧干的韧性,为人处世的灵活稳重,传承这些血脉,有自己引以为豪的业绩、健康的身体与和谐的家庭,才是对逝者最好的纪念。

在豫北地区有一个非常奇特的现象,女人一般只做面食,蒸馒头、包子、包饺子、擀面条、烙大饼、打烧饼等都是女人的好手艺,但如凉拌、热炒、煲汤、蒸、煎、炸等烹饪方式,一般都是男人来做。我的老家亦是如此,日常的饭菜由女人做,如果来了尊贵的客人,需要一桌子像样的菜式,一般由男人下厨,拌上几个凉菜,炒上几个热菜。男人下厨意味着不一样的饭菜、好饭菜,体现地是男人的本事和成就感。

爷爷慢慢成了远近闻名的宴席大厨,还带上几个人,成立了厨师班;爷爷要指挥这些人,还要同主家商量开出菜单。列菜单时,爷爷会问主家大概需要什么样的席面(当地俗称,指宴席的高、中、低档),主家会根据自己的经济实力,说出要求,爷爷根据主家的要求边说边写一个菜单,双方商量定后,爷爷随后根据主家的桌数,列出采购清单。主家照单购买,厨师班一般会在正日子的前一天到场,开始切肉、煮肉、剁、炸等准备工作,确保整个宴席的准时和质量。事毕,主家会给厨师班支付一定的报酬。

爷爷后来不满足于此,他发现不仅厨师有市场,宴席用的桌椅锅灶也很吃香。他用几年的时间置办了全套的盘子、碗、碟子、筷子、桌子、凳子、大锅、小锅及灶台(俗称“碗担”)。为了购置盘子、碗、碟等瓷器,他远赴河北邯郸;为了节省费用,他请木匠用自家的木料做桌子、凳子,做好后,爸爸负责用毛笔在桌凳的后面写上“吴村二街 孙振德”供辨识;锅是购买的,灶台是后来请铁匠打制的。碗担的置办大概有两个阶段,第一次是小型的尝试,在使用了几年后出现毁损折旧,第二次是更新,全新的一套碗担。

他将这些碗担出租给别人使用,别人按照相应的价格支付租金。例如使用一口锅多少钱,一个碗多少钱,一个盘子、一张桌子多少钱。当年的宴席桌数并不多,主家会事先计算多少桌、多少人,要租用多少桌子、凳子、盘子等,然后点数拿走,事毕再点数交还并支付租金。如果有盘子、碗损坏,或是作价赔偿,或是实物赔偿。当年的情形一般是主家会找爷爷的厨师班掌厨,同时租用家里的碗担,查点数目和收取租金的工作由小姑姑来完成。当年有如此齐全的家当出租的人并不多,爷爷的生意非常火爆。在我的印象中,家里总是人来人往,将东西搬进搬出。碗担出租的生意持续了十几年,垫起了家的经济基础。

我有时想,我家是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,能供我读二十多年的书,没有负债;能将房子进行两次大规模的翻盖,爷爷慧眼独具的碗担生意功不可没。爷爷用自己的勤劳智慧撑起了这个家,没有让自己的子女儿孙感受到寒冷、饥饿,享受到的是温暖和富足。也许他暗下决心,不让自己年少的苦难经历在子孙身上重演。子孙有了好的起点,努力的则会更好,败家的则只能返回一无所有的起点,让后辈重新开始奋斗,这也是财富和生命的轮回,亘古不变的道理。

当下的老家受市场经济的影响,大多村民都头脑灵活、发家致富,但坏处就是人人张口闭口就是钱,仿佛钱就是一切,钱是万能灵药。“爹亲娘亲不如钱亲”。我并不清高,认为钱是恶俗的、邪恶的,只是有些担心,财富是流动的,没有谁会永远富裕或贫困;财富只是一个结果,我不希望人们过于关注财富这个结果,而忽略创造财富的原因,聪慧、勤劳、节俭、好学等品质,离开这些品质而向往财富只能是水中望月、镜里看花。只关注金钱,不注重对道德和品质的传承,是我对老家乡亲精神现状的忧虑。我不希望人们对子女的教导是多赚点钱,而是要好好做人、勤奋做事。

爷爷70岁之后因身体缘故,就不再干厨师,由于碗担出租也开始了竞争,碗担生意渐渐消落。爷爷又开始养猪,每年收获的玉米都磨成猪粮。养猪很麻烦,要按时喂食、定期清理猪圈,给猪治病,买猪崽,这些事情都要操心,爸爸妈妈被拖累不少,后来猪肉价格下跌,爸爸趁机劝爷爷不要养猪,爷爷也不再坚持。不养猪后的爷爷,专心在家中做饭、照门,偶尔会出去锻炼。有一年我回家,发现他请人做了一根长鞭,每天打鞭锻炼。他的糖尿病刚开始用药物控制,后来越来越重,从2014年开始,卧床不起,由家人照顾他的吃喝拉撒。弥留之际,已经昏迷,他没留下一句话就撒手人寰。

二、人生述评

爷爷少年穷苦,青年奋斗,中年拼搏,老年安享,一生勤奋操劳。有人说,人有两次死亡,一次是停止呼吸,一次是所有记得他的人都死去。爷爷虽然去世了,但他的亲人都还记得他,深深地怀念他,他没有死,他活在我们心里。

爷爷有很强的责任感,个子不高却挑起了千斤重担,勇于负责也负得起责。他曾经对我说:“我一生办了很多事。”细数一下,送走了岳父岳母、继父母亲、二叔二婶六位老人,打发四个妹妹出嫁,后来为儿子娶亲,三个女儿的出嫁,这十四个人的红白事都是他一手操持,办得风风光光。在农村办一个红事或白事,十分辛劳,当年没有“宴席一条龙”服务,也没有成品家俱出售,主家要自己备木料、请木匠打制,新鲜菜蔬要到十几里外的地方采购;还有繁琐的礼节,一丝一毫不能走板,准备各式各样的东西,事无巨细都要操心。爷爷的周全缜密是在办这些事的过程中练就的。一个普通人,没有机会指点江山、惊天动地,只是把自己的责任担起来、担好。这种对家庭负责、对自己负责的担当精神,最值得后辈继承发扬。

还有房子的事,当年他和奶奶结婚后,一家人都住在奶奶(奶奶是家中独女)家里,后来孙在朝和孙在新分到了宅基地,这样爷爷手里有三片宅基地(岳父母一片,继父一片,二叔一片),但爷爷只有一个儿子,经过统筹谋划,他卖掉了三片宅基地,又重新买了一片大院落,买回来的时候是土房子,为防止坍塌,用石砖包外墙,后来又重新翻盖为青砖大瓦房,对这个房子我有记忆,南屋五间,爷爷奶奶、姑姑们住,东屋三间,爸爸妈妈住,北屋比较特殊,左边是一间房子,右边是一间房子,中间是通道。我记得后来二老爷孙在新就在北屋靠东的一间房子里离世的,靠西的一间房子还曾经租住给一户外来客,外来客走后过年时节还写信给我们问好,祝我们家的生活如同芝麻开花——节节高,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个歇后语,印象很深刻。2005年重新将瓦房翻盖为平房,院子全部硬化,高墙大院十分气派。

治家如治国,需要深谋远虑、谋划得当,执行到位。爷爷将这个家治理得红红火火,是责任感,更是一种领导能力、凝聚能力、平衡能力。他心中装着家人,他的小本子上记载着每个人的生日;总是善待自己的亲人,对四个妹妹、三个女儿,他并非一嫁了之,谁家有什么事,他都乐意帮忙,有什么家庭矛盾,他都要出面调停,相互之间保持密切来往,农忙时节也相互帮忙。他总是考虑超前,他唯一的儿子因为医疗事故造成瘸腿残疾,行动不便,干不了庄稼活,他出主意让儿子学习医生,因为这个工作不需要每天站着,可以坐着,可以干一辈子,果然我的爸爸后来经过自学,通过了医生职业考试,成了一名乡村医生,能自己养活自己,爷爷也放心了。

爷爷为人诚实本分、处事公允在村中也是有口皆碑。我记得当时有兄弟分家闹矛盾的时候,都会请爷爷去帮别人分家;邻居家有什么家务纷争,也会请爷爷过去帮忙处理、劝和。他很热心地帮助别人,不求回报。他待人平等,不巴结村干部、富人,也不歧视穷人,谁向他张口借钱,他只要自己有钱,都会答应。他的小本子上有许多借款记录。他自己曾经对我说当年借了别人100元钱,十年后连本带息还了3000元。也许这个高利贷的惨痛经历,让他后来很少向别人开口借钱,自己谋划好自己的事情。我记得当时他的枕头边有一本书《万事不求人》,可见他的自强自立。

爷爷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,在家里有威严有地位,当仁不让的一家之主。记得我小时候很害怕爷爷,尤其是他发怒的时候,怒目圆睁,大嗓门吼,有时还摔碗,家里人都吓得不敢做声,只有奶奶趁机喝止,他也就借着台阶息怒。不发怒的爷爷,和颜悦色,很会开玩笑,最喜欢逗自己的孙子或外孙玩耍。

斯人已逝,音容犹在。不管有怎样的眷恋和不舍,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不能突破。凝望父辈的身影,追随前辈的脚步,是后辈的使命,成为一名勇于负责的人,自强不息的人,勤劳节俭的人,与人为善的人,谦虚谨慎的人,像爷爷那样。

爷爷,安息。